牛津大学硕士毕业,清华大学博士在读,即将去哈佛大学读博士后,带着几大名校光环的80后非洲小伙卫力(音译),自称是法国出生法国长大的喀麦隆人,父母是喀麦隆到法国的留学生,但是因为很传统爱国,没有直接让他入法国籍;爸爸在他大学时候出车祸死亡了,家庭出现重大变故,自己在喀麦隆还有一个未婚时生的女儿;一路靠自己努力拼搏来到北京读博,导师正在推荐他去巴黎参加联合国气候大会。
在相亲网站上,如此身世坎坷又积极上进的非洲青年,很快博取了在北京创业的45岁女子王晓晶的信任和爱慕,短短几个月两人就在现实生活中走到了一起。卫力会吹嘘自己的能力,也会装可怜,用轰炸性的暧昧言语跟王晓晶聊天,让王晓晶情不自禁掉进他的爱情陷阱,毫无防备地贡献出自己的银行卡。
每次王晓晶对卫力有所怀疑,他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告诉王晓晶,我爱你,我要跟你结婚,我要带你回喀麦隆见我妈妈;我想与你一起为我们的未来奋斗,你要相信我,支持我,你会看到结果的……
而骗钱的手段是,爸爸死了,女儿病了,要交学费,要去联合国实习,要在巴黎买能直接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别墅等等。在2014年8月至2016年7月间,卫力先后以各种理由骗取王晓晶人民币600余万元。
在喀麦隆买地建楼
卫力出生于1985年,喀麦隆籍,自称是清华大学环境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2013年底,王晓晶通过相亲网站认识了卫力,2014年7月跟卫力见面后开始交往。由于仰慕卫力的学识、才华以及在艰苦条件下努力实现梦想的精神,王晓晶与卫力建立男女朋友关系,同时自愿资助卫力求学费用。
2014年8月,卫力多次提起,为了两人的未来,应该在喀麦隆买地建设别墅出租挣钱,由卫力负责计划、管理、控制和监督,王晓晶负责财务。但王晓晶觉得,两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不应成为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且当时有经济压力。
喀麦隆地价并不高,于是,王晓晶只转给卫力22万元用于购地。2014年12月,卫力告诉王晓晶说,喀麦隆房产局有规定,如果买地后三个月内不动工,就会当作闲置土地被政府收回,所以打算在买下的那块地上建楼。
在王晓晶犹豫的时候,卫力搬出了一位巴黎的“榜样”。2015年8月,卫力谎称经过清华大学的导师推荐,去巴黎实习,实习单位的老板是一位黑人,由比他年龄大的妻子资助在喀麦隆投资获利,两人现在生活非常幸福。卫力以实例的形式进一步游说王晓晶,表示投资别墅是喀麦隆挣钱最多、风险最低的项目。
然而,王晓晶的财政状况并不稳定。自从和卫力认识后,王晓晶一直在自己创业,收入波动较大,之前的一些积蓄已经用于在北京买房。当时王晓晶面临失业,自2015年5月开始向朋友借款,表示自己没有能力进行投资。卫力想到了王晓晶在北京的房产,提议贷款并进一步提出用王晓晶的房产做抵押贷款,王晓晶同意了。随后,卫力以建楼为名再次向王晓晶索要钱款,王晓晶陆续往卫力的银行卡上转了250万元。
对于此事,王晓晶补充说,当时卫力告诉她说,喀麦隆当地不发达,不需要房产证明,只要在当地警察局作登记就可以了,而且也没有地产的合同可以出示给王晓晶。
“我们的别墅能直接看到埃菲尔铁塔”
2015年12月,卫力在微信里告知王晓晶,他在巴黎参加联合国全球气候大会。卫力称,在巴黎与联合国机构的领导见面时,对方建议他尽快在巴黎买房,因为巴黎距离喀麦隆相比于中国近,而且巴黎的房子在2017年会涨价。“我们以后要在巴黎定居,带花园和游泳池的别墅只要人民币400万元,最棒的是,从这间别墅的窗户能直接看到埃菲尔铁塔。”听到卫力对两人未来的规划,王晓晶有些心动,但手头并没有很多现钱,觉得在巴黎买房的事应当先缓一缓。
5天后,卫力再次在微信里表达了想要在巴黎买房的意愿,理由是,他当天与联合国环境保护署和法国石油这两个机构的老板在巴黎见面,这两个人都想推荐他去哈佛读博士后,并承诺毕业后能为他提供工作,如果卫力能在巴黎买房,就能够加强这两个老板对他的信任。
自此之后,卫力不断劝说王晓晶将北京的房子卖掉,支持他去哈佛读博士后并在巴黎买房。随后,卫力告诉王晓晶他落选哈佛博士后奖学金,但自费也可以读,劝说王晓晶提前把钱给他,让他早日汇过去好保留名额。
为了让王晓晶相信自己的能力,卫力完全虚构了他在巴黎联合国气候大会的表现,说自己作为一个来自非洲的黑人,演讲完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他鼓掌,被自己的智慧和研究成果打动了。卫力还向王晓晶吹嘘,“你可能不知道你有多幸运,即将拥有一个聪明又强壮,牛津毕业,又要从清华毕业的小伙儿,将来会在哈佛读博士后。如果我上哈佛,那么未来我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成为经济部长或总经理。”
另外,王晓晶称,当时卫力对她表示,有以后同她结婚的打算,于是王晓晶就在这件事上再次相信了卫力,并同意在巴黎买房。为此,王晓晶卖掉了北京的房产,所得房款中150万元用于卫力读哈佛博士后,500万元用于在巴黎购买别墅。
王晓晶称,当时卫力告诉她,这笔钱取现后可以给喀麦隆驻中国大使馆的朋友,让这个朋友在银行换成欧元,再将这笔钱装进信封盖上喀麦隆大使馆的章,密封之后由卫力携带这笔钱乘坐飞机带出去。
除了买地买房这样的大额费用,卫力还不断向王晓晶索要生活费、学费、住宿费、实习费、抚养费、工程师费、全家医疗费……2014年9月到2015年3月,卫力向王晓晶索要生活费、学费和住宿费等共计20万元;2015年4月到2015年5月,卫力以母亲生病为由向王晓晶索要10.5万元的医疗费用;2015年5月,卫力以在喀麦隆投资开家庭餐厅为由,向王晓晶索要28万元;2016年3月,卫力又以需要学费、住宿费、女儿医疗费、投资以及赴巴黎联合国实习费用为由向王晓晶索要45万元。
此外,王晓晶还曾多次为卫力支付其看牙费用。据王晓晶称,卫力因为治牙,所以每天需要打两针,每针7000-8000元,前后共需8万元。此费用全部由王晓晶替卫力支付。
其实,在这场感情诈骗中,卫力的骗局破绽满满,比如2015年4月,卫力提出右脚疼,称经过检查发现右脚骨头坏了,以需要做UV灯手术为由向王晓晶索要6.3万元。本来卫力作为留学生,清华大学为其上了保险,应该报销这笔费用,结果他却说中国人不喜欢外国人而拒绝去学校的医院,必须去北京一家高端医疗机构。为此,王晓晶给他打了6.5万元作手术费用。然而,在手术完的当晚,卫力就奇迹般地可以走路了。
一场彻底的骗局
对于这些略显拙劣的骗术,王晓晶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卫力就会深情表白:我爱你,我不会对你撒谎的,但是你怀疑我,真的让我很难受,因为我感觉你不够信任我……有时候卫力还会扯出两国文化的差异,比如在喀麦隆,男人是一家之主,有权决定家中的大小事务,而中国文化不是这样。他甚至还会向王晓晶表现出很伤心的样子: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不能决定一切,你说了算是因为你有钱。
在卫力强烈的语言攻势下,每每抱着质疑态度的王晓晶最后反而会成为道歉的那一个,觉得自己伤害了卫力的自尊心,只好妥协继续给他打钱。
2016年7月底,王晓晶发现卫力的机票是去喀麦隆而非巴黎,就明确提出没有自己的同意和签字不能买房。8月中旬,王晓晶选择向公安机关报案。
当年9月,卫力从喀麦隆回到北京。10月初,王晓晶与卫力再次商讨买房事宜,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卫力销毁部分证据,随后失联。2016年10月27日,卫力在清华大学环境学院被警方抓获。卫力的落网使得一场巨大的骗局被揭开。卫力告诉王晓晶,他是英国牛津大学研究生毕业,但经王晓晶与卫力在清华大学的博士生导师联系后证实,他的硕士学位是从北京师范大学获得的;卫力说他2015年7月在巴黎的联合国环境组织实习,2015年12月和他导师一起去巴黎参加联合国气候大会。后来王晓晶去咨询他的导师,他导师说没有和卫力一起去巴黎;2016年4月,卫力说由于自己表现好,7月23日被邀请去巴黎实习,但据航空公司行程单显示,卫力去的根本就不是巴黎,而是去的喀麦隆。
王晓晶表示,自己发现卫力有问题后就咨询了法国爱丽舍房产公司,了解到必须要本人亲自到场签订合同才能购买,而不是像卫力说的那样,用其护照和身份证复印件代替签名就能购买房屋,而且王晓晶所付出的金额,根本不可能在巴黎市中心买到700平方米的别墅。
在两人交往的两年中,王晓晶为卫力支付生活费、学费等费用共计数百万元,出钱帮助卫力抚养卫力此前的非婚生女,并在卫力的劝说下,将自己在北京价值上千万元的房子抵押贷款、出卖,筹得600余万元给卫力,让其在喀麦隆、巴黎等地为自己投资房产。
但到头来,王晓晶发现自己被骗了。卫力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言的牛津硕士学历,也没拿自己的钱真的去巴黎投资,更没有去联合国环境署实习,甚至还用王晓晶的钱在北京养了另外一个喀麦隆籍的女友,而当时该女友已怀孕。案发后,该女友立即返回了喀麦隆。
辩称一切都是双方自愿
在王晓晶报案后,北京市检察院第三分院以诈骗罪对卫力提起公诉。检方查明,2014年8月至2016年7月,被告人卫力先后以在喀麦隆投资房地产、自己及家人生病、到巴黎实习并为被害人购买房产等为由,多次骗取被害人王晓晶钱款共计人民币600余万元。
对于检方的指控,卫力称,他和王晓晶是恋人关系,王晓晶给自己以及家人的一些费用都是她自愿给予的;在喀麦隆投资建房、在法国买房都是事先和王晓晶商量,并由王晓晶决定的。由于王晓晶不具有喀麦隆身份,所以不能以王晓晶的名义在喀麦隆买地建房。他没有诈骗,希望法庭认定自己无罪。
“我们查明,除了卫力是喀麦隆籍,其他身份、学历、联合国气候大会、去哈佛大学读博士后甚至爸爸去世了等情况都是假的。”办理该案的北京市检察院第三分院检察官助理米雪告诉记者。
“首先,卫力在明知自己没有去过巴黎的情况下,虚构自己已经和巴黎的老板约好以后在巴黎工作为由,要求王晓晶在巴黎购房。其次,卫力在明知王晓晶没有经济来源的情况下,提议让她卖掉唯一的北京房产并不断催促其尽快变现,同时哄骗王晓晶在巴黎购房后即可获得签证。再次,取得钱款后以王晓晶有工作为由,拒绝王晓晶亲自去巴黎购房的要求,并谎称以现金方式将钱款亲自带到巴黎购房,再三保证资金安全。”米雪说,最后,在王晓晶已经揭穿其去了喀麦隆而非巴黎的谎言后,仍以“你知道中国的人很笨,可能是他们弄错了”为由认定自己就是在巴黎,但其护照显示当时仅有出入喀麦隆和中国的记录。可见整个过程卫力一直在不断编造谎言,令被害人误以为钱款用于购房。
“事实上,这些骗取的钱款大部分都被卫力取现,主要汇往喀麦隆,其他的部分被挥霍,经常到三里屯、新光天地等高档场所消费,花费上万元为自己和其喀麦隆籍女友购买范思哲、路易威登等名牌商品。”米雪表示,汇往喀麦隆的钱均被卫力用于为其亲友买地建房,王晓晶并不知情,等于隐瞒了钱款去向,可见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在米雪看来,喀麦隆建造公寓不同于在我国境内,被害人很难到境外维护自己的权利,而嫌疑人极易脱罪。虽然嫌疑人极力辩解结婚后会将公寓名字加上王晓晶,但从在案证据和客观行为来看,卫力的说法并不可信。不过,由于二人相识之初,王晓晶就在微信聊天中表示非常看好卫力所从事的研究,自愿资助卫力求学相关费用。所以在感情存续期间,王晓晶给卫力支付的学费、生活费、医疗费以及给卫力家人的生活费等,无法辨别是王晓晶陷入错误认识还是基于感情自愿给付,这些钱款最终没有被认定为诈骗犯罪数额。
跨国恋爱需谨慎
经查明,2014年8月至2016年7月,王晓晶账户给卫力账户打款转账735.3万元,认定诈骗金额600余万元。2017年12月27日,北京市三中院经审理后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卫力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14年,罚金人民币14万元,附加驱逐出境。被告人被冻结账户内的所有存款及孳息全部发还被害人王晓晶;扣押在案的笔记本电脑一台、U盘三个、手机一部予以变卖,变卖款发还被害人王晓晶。不足部分责令卫力退赔并发还被害人王晓晶。卫力不服并提出上诉。今年7月,北京市高级法院二审维持原判。
“该案属于外国人在中国犯罪,被告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附加驱逐出境,是指其先在国内服完刑再被驱逐出境。”米雪认为,对于此类利用感情诈骗的案件,被害人往往人财两失,遭受身心健康和财产权益双重损失,并且由于在感情存续期间,被害人是否因陷入错误认识支付财物存疑,难以认定为诈骗,一旦遭受损失维权也很困难。就像该案中王晓晶先是抵押了自己北京的房产,随后又将房产彻底卖掉,不仅损失钱财,户口也没处落了。所以说恋爱需谨慎,尤其是跨国婚恋,双方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在交往过程中应充分了解对方。如果遇到诈骗等权益受损情况,应当及时保留好相关证据,比如聊天记录、转账记录等凭证。(文中涉案人物均为化名)
（作者：刘亚 刘丹）【来源：《方圆》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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