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的《白鹿原》犯的是茅盾当年的毛病,用文学来解释历史,这就难以避免其人物脸谱化的尴尬。陈忠实的文采有限,有写史诗的雄心,无写史诗的才能。《白鹿原》根本不是一部杰出的作品,我也看不出他那故作惊人之语的开头有何必要。按陈忠实的性情,本可走路遥的路子,但对比《白鹿原》与《平凡的世界》,我必须说陈忠实差得太多了。《平凡的世界》所具有的雄浑、壮阔气象,在《白鹿原》里可能找到一丝影子?
莫言的语言过于啰嗦,已经完全不适应今天这个时代。他描写事物的手法是托尔斯泰式的,那是农业时代的小说的写法,已经不适应工业时代,更何况信息时代。
王安忆刻意模仿张爱玲,忸怩作态,《长恨歌》开篇几章的工笔铺排必要性实在不大。王安忆模仿张爱玲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张爱玲世家出身,而王安忆红色家庭出身,这两种底色怎么能水乳交融呢?王安忆极力想写出上海的精神内核,但她想象中的上海是老上海,老上海早已走进历史,它与现实中的上海格格不入,因此王安忆注定无力刻画现实中的上海。
华前期的作品均比后期的好。大概是因为被国人寄予了太多获诺奖的厚望,使他太在乎自己的声名,以至于长期写不出好作品。在《兄弟》之前,他已十几年不曾出版长篇小说,而《兄弟》绝不能算是一部杰作。至于其后的《第七天》,就烂到不值一提的程度了。基本上可以说,余华的创作过早地走上了下坡路,其创作力的衰竭相当明显。
苏童在中国当代作家中想象力是最好的,但其文章的风格变化太少,总是给人一种小镇青年的阴郁、压抑之感,缺乏一种单刀直入的大格局。很难想象,苏童的“香椿树街”是“中国”的浓缩与显影。苏童的小说同质性太强。以他的才情,应该能写出更有力度、更宏阔的作品。
作为一个玩世者,王朔小说的生命力注定不可能长久。上世纪80年代是一个需要解构的时代,王朔的特点在于解构一切,这使他赢得了巨大声名。但进入90年代中后期以后,社会更需要的是建构,王朔即便不犯懒,也无力应对时代潮流的巨变了。王朔现在还做着“一不小心就写出本《红楼梦》”的大梦,这就有点东方朔的意思了。
贾平凹是有文学天才的作家,堪称一代语言大师。他对古典语言的化用自成一格。此外,贾平凹大概是当代中国最勤奋的作家了,平均两三年必出一部长篇,这不是其他人可比的。因其如此,他后期的小说中的情节和意象屡有重复,此为他之不足。他更大的缺陷在于,作为作家,他对现代思想较为隔膜。古人成全了他,也害了他。古城西安成全了他,也害了他,他的思想被古城框住了。虽然如此,我仍然认为贾平凹是被当代低估了的大家。众所周知,《废都》事件后,贾平凹的影响力一直就没有更上层楼。但从《废都》初版至今,我一直以为它是一部伟大的小说。如果让我预测,我倾向于认为他能写出更多足以传世的作品。
刘震云是当代中国最杰出的小说家。从青年时期开始,刘震云的笔触从来没有离开过中国现实,他是最有现实感、最有批判精神的作家。刘震云的过人之处在于,他能自如地组合生活中习以为常的片段,以此呈现出这个时代巨大的荒诞性。读者阅读他的文字总能感到忍俊不禁的幽默,但他只承认自己是生活的搬运工。刘震云的幽默是通过小说别具匠心的结构呈现出来的,他的结构能力常常让人拍案叫绝。不信,你可以看看《我叫刘跃进》、《我不是潘金莲》。刘震云的成功与他的沉潜有绝大关系。他不算特别高产的作家,他会花大量时间构思、修改,他也不写小说之外其他体裁的文学作品。我认为中国最应该获得诺奖的作家应该是刘震云。
(作者:萧三匝)【来源:特别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