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欧”也在脱欧？

法国总统马克龙在最近的演讲中提出了一个观点，他说，欧洲现在的政治分歧就像一场内战，他提醒欧洲人要对这个大陆上的非自由主义保持警惕。虽然没有提到最近在大选中获得压倒性胜利的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但言下之意是非常明确的。而欧洲法院判决波兰对一处原始森林的采伐是非法的，东欧与布鲁塞尔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对于欧盟来说，英国脱欧是正在进行的法律程序和谈判，而东欧虽然在法律和名义上是欧盟的构成部分，但是东欧的认同已经形成，而布鲁塞尔已经成为东欧人眼中的“他者”。马克龙的警告不过是那个“皇帝的新装”故事里的小男孩而已。

东欧，从来不是什么，也没有形成东欧的认同。我们可以说西欧人，西欧也是现在欧盟的核心区域，它的起源要远远早于欧洲的一体化，而是植根于欧洲的形成过程之中。西欧源于公元800年的查理曼帝国，查理大帝加冕为帝，君主手中的剑和教皇手中的圣经开始联姻，欧洲的概念就在世俗的帝国和神圣的天国双重界定之下诞生了。后来，查理曼帝国崩溃，其故地就是现在的法国和德国，所以我们说到欧洲的时候，主要就是西欧的部分，基督教、罗马帝国与欧洲的认同是绑定在一起的。反过来看东欧，东欧不是西欧，也不是东正教的俄罗斯，但东欧是什么呢？

历史上，现在的东欧就是帝国争夺之地，帝国的边疆一直处于流动之中。17世纪，西欧国家开始海外扩张，东欧还在民族国家形成的过程中，甚至是很难建立民族国家，而是在哈布斯堡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俄罗斯帝国3个帝国的夹缝之中。当西欧开始资本主义征程的时候，东欧重建了农奴制，为西欧提供粮食，就是马克思所探讨的东欧封建制的重建。所以，在相当长时间里，东欧并不是什么，这是个困局。东欧的身份在很大程度上是被赋予的，二战结束之后，东欧多数国家进入社会主义阵营，“铁幕”将欧洲一分为二，冷战的国际体系塑造了东欧国家以及东欧的身份。

冷战结束之后，欧洲一体化东扩，冷战体系下的东欧认同消解了，加入欧盟成为东欧国家的集体诉求。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成立了维谢格拉德集团，其实就是为了加入欧盟的“集训营”。这些国家加入欧盟后，这一集团并没有解散，相反实现了功能的转变，最开始是为了提升这些新入盟国家的议价能力，也就是从欧盟处能够获得更多的补贴。

现在的维谢格拉德集团有了越来越多的政治诉求，而且这一集团可能会扩容。最近东欧国家集体转向，波兰、匈牙利、奥地利都是由曾经的非主流政党执政，主流和非主流界线模糊，进一步说，主流非主流已经不是由布鲁塞尔来界定了。欧尔班当选之后，欧盟虽然很不爽，但没有哪个政治家出来批评匈牙利，欧洲委员会主席容克即将结束任期，不愿挑起布鲁塞尔与东欧国家之间的纠纷。马克龙发表这个演讲，提出民族自利和消极性正在压倒让欧洲国家团结起来的情感，这种情绪正在将欧洲带向非自由主义，容克对此非常赞赏。马克龙也就变成了欧盟的代言人，巴黎和布鲁塞尔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但同时布鲁塞尔与东欧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东欧国家的国内政治思潮和政策的调整，意味着布鲁塞尔已经变成了一个“异类”，不是东欧国家向往的未来，而是一个对立的存在。入盟不到20年，东欧开始了“脱欧”的进程。

（作者：孙兴杰，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院长）【来源：南方都市报】